杨震方
杨震方(1922-2004),青浦区人,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古籍版本专家,擅长书法。1949年7月在上海大学农学院肄业。曾任金山区石油化工总厂翻译,《青浦县志》特约审稿,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资料组组长、副研究馆员,上海文史馆馆员,上海图书馆学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杨震方的作品和传略被收录在《中国现代书法界人名辞典》《当代中国书法艺术大成》《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名鉴》和《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等书籍中。
正文
读杨震方《碑帖叙录》札记
少时读此书,惊其核博,爱不释手,至页脚为穿。及长稍观是类书,则疑惑渐增。今略陈一二以就教于江湖方家。
如此书中201页虞恭公温彦博碑条,原文如下:唐贞观十一年(六三七)刻,岑文本撰欧阳询书,为陕西泉李世民(李世民)昭陵陪葬碑之一。楷书三十三行,行七十七字。额篆书阳文题:唐故特进尚书右仆射虞恭公温公之碑。此碑为欧书中典型之作,全文约二千八百字。所存最古之本有八百多字,故宫博物院现藏两本均为宋拓。此碑书法平正清穆,与九成宫遗址互争优劣,原石虽存,但下半漫灭,如不据旧拓难知其妙。杨守敬谓:“虞恭公温彦博碑为最晚年之作,平正婉和。其结体不似《醴泉》开张,不如《皇甫》之峻拔。惟原石损甚,海内无全文拓本。”。清康熙中(1662—1722)无锡秦氏有翻刻本甚精。
原文为繁体。以近日购湖北教育湖北人民1995年共同出版《杨守敬集》略加对校,就发现问题不少:首先这方碑在杨氏一生中有特殊的位置和意义(另详他文)上面这段话见于《学书迩言》,原文谓:“虞恭公温彦博碑最为晚年之作,而平正婉和。其结体不似《醴泉》之开张,亦不似《皇甫》之峻拔。惟原石损失太甚,海内无全文拓本。”五十字的引文错引五处,且不注出处。
《叙录》所引《学书迩言》句偶然字误,或非关紧要,大意未失。至其不注引述出处,亦不过“宋元间坊肆之陋习”(四库馆臣讥陈思语)。况余生长荒僻,见闻未广,所依书又非善籍古本,如同编《杨守敬集》第十三册记述惺吾先生与森立之版本议论之《清客笔谈》一观之下,则可置疑处即复不少:如:522页森立之句中:拙著有数种,净(按:疑当为待)书成,则痛请正误尔。526页森氏:先生名字、别号、其他何地产等(此句不可解),且不论诗文,一扫是祈。等等不一一举。然编者谓从手本辑出,不知其原笔误如此耶?抑或编者不谙书道省笔通假之理定字有误,又或两者皆无误而排印错?不见原本则不可解。至于同书之532页森氏朱笔注条目云:此ハ刀布オイウ。中之オ为ト之误则决然。以是观之,则吾所据之书亦非可据耳。然《叙录》是论最值商处有二,一曰:“所存最古之本有八百多字,故宫博物院现藏两本,均为宋拓”。夫拓本者愈古则存字愈多自不待言,依是言则足使人误认后拓者固当少于此数也。然则惺吾先生《望堂金石。温彦博碑跋》云:“乾隆间翁覃溪阁学使工至关中洗石精拓全碑,其可释者几二千字,自书释文行世。”则可知乾隆间尚有两千字本,即王编《金石萃编》时所依本虽跋云几近千字,而余数之实在千数之上,况以字数论拓本以决新旧,固非当行家法。王壮宏《崇善楼笔记》评旧内府藏本云:“(首行)‘碑’字直画伸出;(第九行:太子洗马)李纲之李字两点明白;(第二行)历、(第五行)的、(第六行)驾字俱未损;(第卅六行:夷体泉室)室字也未挖成堂字;天地横溃之溃字显然可辨”并据此断为“宋拓无疑”。且笔记又云:“1959年1月3日归上海文物保管会保存”,余按此拓为清内府藏本,有石渠宝、爱新觉罗·颙琰御览之宝等印,则吾不知此本终落于何处?抑或故宫所藏两本无此本在内?另《叙录》此碑释末句云:清康熙中无锡秦氏有翻刻本甚精。
此论亦不知何出。仍举惺吾先生《评碑记》曰:“今关中有重刻全文钩摹精甚,其底本当是唐搨本,未知今在谁家,惜不得一见之,是碑无锡秦氏亦有重摹本,然不及此全文者远甚。”至于七十三岁处衰年乱世仍念念不忘:“近日陕人傅氏以所存之字按原碑字数尽换刻之,重复拉杂不顾文理,唯翻刻颇精,无识者以为是得旧本重翻,其实尽出杜撰”。
至于是碑书艺之论,余亦从王元美:“如郭泰虽标格清峻而虚和近人。”其他如《来斋金石刻考略》卷中、《金石文字考略》卷六、《石墨镌华》、《墨林快事》见仁见智可供参看。
此策札记作完,或谓《叙录》收碑帖一千六百通,成书亦早,不宜轻易苛责。则吾复何言?
盖可以余嘉锡先生语解嘲乎?“譬之射然,纪氏控弦引满,下云中之飞鸟,余则树之鹄然后放矢耳。易地以处,则纪氏必优于作辩证,而余之不能做提要决也。(《四库提要辩证》序)”
是成于2005年尾,大战在即,书之以休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