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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词派

花间词派指的是后蜀赵崇祚所编词集《花间集》中的词人群体。该群体所作之词滥觞于南朝宫体诗,到中晚唐后受燕乐影响的新兴曲子词在内容与审美方面为花间词的特征创造了条件。同时,晚唐诗人韩偓香奁体”可看成“艳诗”向“艳词”的过渡。而温庭筠大量创作艳情词且流传于市井,形成广泛影响,词人的数量大增,且创作模式也固定了下来。

随着北方政局动荡,流寓到谯蜀的文人受当地游乐燕集风气影响,并在前、后蜀帝王的推动下,创作了一大批艳词。其中14位西蜀词人所创之词作与温庭筠、皇甫松和凝孙光宪等四位非西蜀词人作品入选赵崇祚所编之《花间集》十卷。虽然这个群体的词人并非处于一个团体内,但他们的词作风格与审美倾向大体一致,后世称之为“花间派”。花间词人多在歌筵酒席间进行创作,专主侧艳之词,题材多以女性为中心,内容涉及女性形象、男女相思、伤春怨别等,风格轻艳婉媚,辞采华美。花间词人的作品上承宫体,亦是后世词体发展的基石。温庭筠韦庄堪称花间词的代表作家。温庭筠更被视为花间词派的鼻祖。他创作的《菩萨蛮》十四首被称为“词史上的一段丰碑”。此外,韦庄也以清疏的笔法,疏朗秀美的风格与清新自然的语言独树一帜,成为花间别调。其《菩萨蛮》五首最具代表性。随着《花间集》的广泛传播,花间派词家通过词作言情娱人的传统为后世词家广泛接受和继承。

花间词派的由来

历史渊源

南朝时的民歌及文人歌诗,尤多侧艳之风,其中男女恋情的内容符合于统治者纵情声色的需要。帝王与宫廷文人对所搜集的民歌进行润色修改到进一步创作发展,宫体艳情诗由此兴盛。就内容而言,以宫廷生活为描写对象,题材多涉及女性,情调轻艳,风格柔靡,辞藻华丽。这一风气影响到隋及初唐。

中唐时政治环境限制了封建文人的仕途发展,他们沉醉于青楼声色之中,寻求心灵的抚慰,以解脱衰乱的时世带来的焦躁与饥渴,所作之诗题材多是艳情倾向,风格丽婉约。加之南方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不断壮大,追求世俗享乐意识也随之膨胀,由此形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文化潮流。新兴的曲子词将轻靡流荡的燕乐曲调配合长短句式,形成一种哀怨伤感、缠绵悱恻的风格。因其适合女声演唱,遂多以女子惯常吟咏的男女恋爱相思、思妇离愁别恨为主要内容,迎合了当时的题材与审美趣尚,为花间词以女性为描写对象的基本特征创造了条件。 

唐朝末期,统治者无力改变矛盾重重的社会现实,也无心振作日渐衰微的王朝,多追求及时行乐,醉生梦死的生活。当时的许多学士文人因无法施展抱负而产生及时行乐、无聊伤感的情绪,他们的诗歌创作倾向多围绕着日常生活、身边琐事、男女情爱、风花雪月等题材,风格表现为绮思艳情、闲情幽怨、软媚丽、缠绵悱恻。在晚唐诗坛上,最能代表这一时代诗风的是韩偓的《香奁集》。  而韩所作之词也同样择取艳情题材,用华美的辞藻传达深细的情感,可看成“艳诗”向“艳词”过渡的一个桥梁。

由诗向词过渡的真正桥梁当属温庭筠。晚唐文人温庭筠是第一个致力于创词的专业作家,他写了大量流传于市井歌楼的艳情作品。词中的抒情主人公多为思妇怨女,所咏内容无非闺情宫怨,离愁别恨。其词以歌唱为目的,且传唱度极高。在其影响下,词人数量大增,且形成了较为固定的创作模式,即所谓“诗客曲子词”。

比温庭筠晚30余年的韦庄可看作是连接温庭筠与谯蜀词人的一座桥梁。他浪游江南时写的情爱词继承了温庭筠作词的表现手法与取材思路,注重表现女性的慵懒形态与伤感的心境。他携江南写作经验入蜀后,受西蜀文化环境的影响,其文学创作风格整体转向以浅斟低唱为主。其词作除了有温庭筠为歌女舞伎写歌词所用的代言体之外,他还以男性视角进行自我抒情,情感真挚热烈,风格呈现个性化的特点,也提升了词的品质。“花间体在经过韦庄体之后,才标志了飞卿体真正得到士大夫的确认。”也因韦庄在温词女性化特征的基础上注入男性视角,“花间体才得以完备,方才成为词本体之所以区别于诗本体的别是一家之物。”  

发展环境

唐朝中后期,由于政治混乱,北方反复动荡,许多城市迅速衰落,随着众多北方人口迁移到相对稳定且经济活跃的江南地区以及成都平原。大量文人也流寓到较为安定的蜀汉南唐。到了晚唐,城市文艺活动更加活跃,这为花间词人群体的诞生创造了条件。

益州成都市)在盛唐时就是公认的繁华富贵之地,富庶安逸的经济条件养成了全民喜好歌舞游乐的民俗习尚。到了五代十国时,游乐燕集的风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至帝王臣工,下至村落闾巷,都不甘寂寞,南音歌声,合筵社会,昼夜相接。更不要说文艺素养较高的众多官宦文人,随时随地燕集弦歌,娱宾遣兴。一大批艳词由此产生。

词体创作除了受都市游乐之风的影响外,也受谯蜀宫廷享乐风气的影响与当权者的推动。前蜀后蜀帝王都雅爱歌舞,为词业的发展起到了推动的作用。前蜀后主王衍喜爱靡丽之词,曾集有《烟花集》,收录200首艳体诗。 后蜀主孟昶与其宠妃花蕊夫人能诗善赋,品尚高雅。后蜀主孟昶耽于游乐,他与其宠妃花蕊夫人皆能诗善赋,品尚高雅。当时的西蜀词人主要是围绕在两位帝王的身边进行创作,由此形成了一个以宫廷为中心的创作群体,其词作迎合君主的喜欢,体现出浓艳绮丽,淫靡浮荡的气息。当时宫廷教坊司中技艺精良的乐工虽多,所歌之辞却多为格调卑俗的“南朝宫体”或“北里倡风”之类的作品,与宫廷中雅致品味格格不入。为此,后蜀皇帝孟昶还常常御制新曲在蜀宫奏唱。足见蜀宫中需要一部高雅的乐歌集以丰富教坊乐伎的曲目,这就为臣子献乐提供了机会。后蜀大将赵廷隐由于战功赫赫,颇受赵昶猜忌,为取悦朝廷保全家族,赵家曾向朝廷进献乐工以示好。又受当时社会编书之风的启发,赵氏家族尝试编一部高雅的乐歌集进献以表为臣之心,遂由赵崇祚主持,会同饱学之士,墨客雅士,经过反复斟酌与认真讨论,编成一部乐歌集。 ,歌集选录了18位词人500首词作,分为十卷,由欧阳炯作序并命名为《花间集》。

《花间集》18位词家中温庭筠皇甫松和凝孙光宪等四位非谯蜀词人,其他在蜀的14位词家存在先后入蜀的情况,并非在一个团体内,但他们的词作风格与审美倾向大体一致。温庭筠与韦庄的词作成就突出且多被模仿而等同于花间词派的宗主,加之欧阳炯在所撰《花间集叙》中表明了这一群体共同的创作观与审美观。因此,被视为一个松散的创作群体,后世称之为“花间派”,18位词家即后世所谓的花间词人。“中国词史上第一个流派算是打出了旗号,露出了阵营,显示了群体的风格和力量。”

《花间集》作家名录与花间名作入选词集前20名

花间作家及入选《花间集》数量

温庭筠(66首)、皇甫松(12首)、韦庄(48首)、薛昭蕴(19首)、牛峤(32首)、张泌(27首)、毛文锡(31首)、牛希济(11首)、欧阳炯(17首)、和凝(20首)、顾敻(55首)、孙光宪(61首)、魏承班(15首)、鹿虔扆(6首)、阎选(8首)、尹鹗(6首)、毛熙震(29首)、李珣(37首)。

花间名作

创作特色

题材内容

花间词人的作品多产生于宴饮应酬场合,主要内容表现的是男欢女爱,花柳风月。言情多相思怀念、伤春怨别。但也有其他类别的词作。如边塞、怀古、隐逸、地域风土等题材。

男女爱情词

这类题材主要以表现女性的闺怨情感为主。花间词人喜欢用精美的意象来构筑女性狭小精美的生活空间,并刻画她们在这个封闭空间中的行为,以此突出这些女性群体美丽多情、寂寞忧伤的形象。或描写她们华丽的衣饰、美艳的妆容、柔婉的心态以及慵懒的心情,体现出她们的相思之苦。如温庭筠在《菩萨蛮》即写抒情主人公起床与梳妆的慵懒的状态,并通过她的衣饰华美暗示她内心的渴望。

值得注意的是,花间词人在刻画相思女子的形象时,也写了她们在命运中某种程度的觉醒,并尝试着主动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旧欢时有梦魂惊。悔多情”(顾敻《虞美人》)“少年何事负初心”(《魏承班》)“终是疏狂留不住”(孙光宪《清平乐》)“上 马出门时,金鞭莫与伊”(尹鹗《菩萨蛮》)等都流露出她们在情感与命运面前的挣扎与无奈。花间词人虽然指出女性情感上的苦痛是由于男性造成的,但词人并没有道德上的谴责与伦理评判。

当然,花间词人也有从男性角度切入抒情的词作,用以表现他们用情的深挚专一。

此外,花间词人也写有不少男女邂逅生情的作品,尤其带有民俗音乐性质的作品淳朴清新,生动活泼。一些词人将宗教题材艳情化,既迎合酒边樽前演唱者的需要,也符合于唐五代时修道者的实际。当然,花间词亦不乏一些从道学与道德上评价堪称“淫词”的作品,但如果不站在道德立场看,这无非是俗世男女日常生活的反映。

边塞词

花间词人用词体形式创作的边塞题材大多属于模拟边塞诗文的作品,《花间集》收录有15首作品,艺术水平相当高。如牛峤《定西番》一词描写边关荒寒景色与征人思乡之情。可比肩“盛唐诸公《塞下曲》”(卓人月古今词统》)。孙光宪《酒泉子》“空无边”关注到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词境壮阔,被汤显祖誉为“三叠之《出塞曲》,而长短句之《吊古战场文》也。再读不禁鼻酸”(汤评本《花间集》卷三)这些边塞词突破了花间词境,影响宋词中的边塞战争题材,具有开创性意义。

怀古词

花间词人所写之咏史怀古题材反映他们内心依然忧念天下。从《花间集》收录的16首此类题材作品看,艺术水准不低于唐朝咏史怀古诗,也对宋代同类题材的创作有影响。如韦庄《河传》一词中,通过隋炀帝乘龙舟游幸扬州市的历史故实,将历史与现实勾连在一起,抒发吊古伤今与朝代盛衰之感。又如欧阳炯《江城子》一词:“晚日金陵岸草平。落霞明。水无情。六代繁华。暗逐逝波声。空有姑苏台上月。如西施镜。照江城。”词作咏叹六朝兴亡,情感沉郁,意境空灵蕴藉,堪称怀古词佳作。

南粤风土词

此类作品在《花间集》中共有21首之多,词作中运用了富有鲜明地域特色的南粤意象,诸如“孔雀”“大象”“珍珠”“红豆”“荔枝”“砂糖椰子”等,有着浓郁的异域风情,给人耳目一新的审美感受。欧阳炯与李珣的词作极具代表性。如欧阳炯的《南乡子》其三:“岸远沙平。日斜归路晚霞明。孔雀自怜金翠尾。临水。认得行人惊不起。”通过孔雀自怜的细节刻画了这种鸟纲的富有情趣的神态,同时也写出了南粤地域民风之淳朴。又如李珣《南乡子》其三写采珠人晚归时悠然快乐的场景。这类题材“开《花间集》之新境”(唐圭璋语),说明花间词人趣味之广泛,不限于艳情范畴。

隐逸词

花间词人还将词体创作拓展到隐逸题材,《花间集》中的8首吟咏江湖渔乐的作品体现了他们游戏人生、逍遥自放的旨趣。如孙光宪《渔歌子》其一上片写美好的湖光月色,下片写泛舟赏月之乐。表达词人潇洒出尘,闲适疏旷的情怀。汤显祖赞叹其水平之高“竟夺了张 志和,张翰坐位,忒觉狠些”(汤显祖评《花间集》卷四)。又如李珣《渔歌子》其三用白描的手法,写宋教仁晚归的情景,景致清新明丽,格调高逸。这类词作对宋代的朱敦儒向子諲等词家颇有影响。

此外,花间词人的创作还涉及宗教、科举、游仙、田园生活、节令等等内容,取材范围并不显得特别狭窄。但整体而言并未脱“艳情倾向”。

风格特征

花间词人的创作“以艳为美”。主要体现为出于消闲娱乐的需要,内容上以香艳绮靡为主。艺术表现上继承了六朝宫体诗的创作范式,体现为缛丽轻艳的特点。此外,与城市繁荣与统治阶级享乐生活相适应,词作中多描写绮艳精美的装饰以及富丽香艳的环境氛围。由此形成了工致绮靡,情真调逸,思深言婉的特点。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清新疏朗,真率自然的作品,这类作品被称为“花间别调”。

绮艳与清丽并举

花间词人的创作在艺术上追求文采繁华,轻柔艳丽,使作品充溢着脂香腻粉的气味。如温庭筠词喜用丽字艳语显示华美的色彩,其词善于将颜色与景致或物件加以组合,形成美丽和谐的画面。如“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菩萨蛮》其二)“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南歌子》)“金带枕,宫锦。不死鸟帷”(《诉衷情》)等,比比皆是,这些秾艳绮丽的词藻使他所刻画的女性和她们的居所像精致的图画,极具装饰效果。这种绮丽的词风普遍影响了其他花间词人。如韦庄词作亦有“琵琶金翠羽”(《菩萨蛮》其一)“锦浦春女。绣衣金缕”(《河传》)等重彩之词。其他词人如牛峤“莹艳缛丽”,欧阳炯“艳而近于靡”,顾敻“词秾丽”,阎选“词多侧艳语”等等。可知温庭筠词绮艳秾丽的特点影响深远。

但温庭筠风格并不单一,他也常在写景时用清辞淡语加以调剂,使色调浓淡相济,艳而能清,疏而有致。如他在《菩萨蛮》其十中既用艳语刻画女子饰物与居所环境之美:“宝函钿雀金鸂鶒”,沈香阁上吴山碧。”又用清新明秀的语言描绘江南风景加以烘托点染:“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又如他的《梦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其用清新流畅的白描笔调淋漓尽致地描写了思妇念归的情感,情韵深至,格调“空灵疏荡,别具风神。”(唐圭璋唐宋词简释》)

在脂粉香气浓郁的花间作品中,韦庄词犹如清风拂面,堪称“花间别调”。其词清艳如“初日芙蓉,晓风杨柳”,与温庭筠的密丽秾艳大异其趣,所谓“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韦庄善以白描的手法、清丽平易的语言与婉细腻的笔调绘景写人与抒发胸臆,画面鲜明清晰,意象疏朗畅达,情感真挚直率。如其《菩萨蛮》其二:“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纯用白描手法绘景抒情,写江南清朗明媚的春景与优雅的情调,以此烘托思乡之情,别具清新明快之美。韦庄清丽词风影响了蜀汉许多词人。如孙光宪词、欧阳炯李珣鹿虔扆等人的词作中都有类似的风格呈现。

深隐与疏朗兼具

温庭筠词中所传达的意蕴情思主要是通过密集艳丽的意象诉诸感官,形成暗示,因此显得深隐含蓄。如在《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中他用缛丽的词语表现了抒情女主人公的娇美慵懒情态,以及闺房精美的陈设,暗示了她似乎有难以言说的心事,末句词人也没有点明题旨,而是描写她的服饰上的图案是“双双金鹧鸪”,含蓄地透露出题旨。又如在其《菩萨蛮》其二中“玉钗头上风”句,即是通过女子的首饰在风中微微摆动来暗示心理的波动。这种抒情手法使他的词作体现出“酝酿最深”且“深美约”的特点。

温词抒情的深隐性首先来自其词辞藻过于秾艳密丽,某种程度上遮蔽了语言背后的意蕴。其次他的词作注重女性心理的刻画,词的意象与词句常有跳转与断接现象,不易解读。再次是温庭筠将自身的隐性心灵投射到所描写的女性形象身上,导致词作题旨难以索解。

韦庄作词在抒情方式上带有主观性,以直抒胸臆为主,表现为疏朗明晰,流利畅达的特点。如他的《女冠子》:“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写女子深夜梦醒,独对明月相思的伤感之情。这是韦庄对自己过往爱情的追忆与想象。全词纯用白描的手法,语淡而情深。又如他的《思帝乡》:“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有羞。”明白如话地描写一个出游的女子钟情于陌少风流倜傥的美少年,率真直白的抒情,最显疏隽。韦庄直抒胸臆的方式加大了词的抒情力度,且词中的抒情对象与自我形象合一,为花间词人中的张泌和凝孙光宪李珣等人所效仿,且通过南唐词,普遍影响宋代词人。

韦庄词清疏风格的原因源于其词多写个人亲历之事,有自传性质,其“情胜乎辞”,因此不必借助太多华美的词藻加以修饰。其次是他的诗风本就与白居易相似,这种诗风影响了其词体的他作,形成了艳而不腻,丽而不密的特点。再次是韦庄浪游江南地方时接触较多的民间歌曲,其词中保留了一些民俗音乐风味。

总体而言,受温韦的影响,花间词人不是模仿温庭筠,就是模仿韦庄,虽有个性风格的差别,但整体风貌大体相当。

代表作家及其创作情况

温庭筠

温庭筠,字飞卿,山西太原人,诗词兼擅,其词名大于诗名。在诗歌成就方面与好友李商隐齐名,并称“温李”,又因其词作成就与韦庄争胜,合称“温韦”,《花间集》收其词66首。温庭筠虽才思敏捷,但科举屡试不中,后官终于国子监助教。温庭筠生性放浪,年轻时常流连邪坊曲的经历与卓越的音乐才华,使他在词体创作上成为开一代侧艳词风的花间鼻祖,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以词名家之人。其对词坛的主要贡献三个方面,一是将教坊司词加以变化改造,为文人词进一步发展做好准备,成为文人词的开山词人;二是他首创大量词调,规范了词的格律形式;三是他专力描写女性形象与男女情爱之词,且辞藻华美,情感表达幽微含蓄,上承齐梁,下开花间词之词路,是婉约派的奠基人。

从词作内容上看,温庭筠作品题材偏狭,绝大多数描写对象为女性。他着重于描写女性美好的妆容、服饰与风姿,其笔下的美人如工笔描绘的美人图。温词也多写男女恋情,注重刻画女性美丽外表下情感的失意与哀怨的心理。尽管题材内容贫乏单调,但温庭筠的词作在艺术表现手法上呈现多样化的特点。他注重从细处着笔,抓住事物的主要特征进行反复渲染与精雕细琢,笔调曲折,辞藻华美,色彩浓艳,情感幽微深细。如他以流行于当时的《菩萨蛮》曲调,配上十四首歌词,抒写艳情闲愁,雍容绮丽,精整圆融,堪称“词史上的一段丰碑”,对后世影响深远。

韦庄

韦庄(836-910),字端己,京兆杜陵人。其家族为渭河平原望族,但至五代十国已衰落。公元880年,屡试不第的韦庄前往长安应举,适逢黄巢大军攻陷长安,科举入仕的梦想破灭,生活也陷入动荡不安之中。公元882年,他根据在长安所见所闻,作《秦妇吟》长诗,声名大起,被称为“秦妇吟秀才”。公元883年,韦庄避乱江南,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流离生活。公元897年,59岁的韦庄考中进士,62岁奉旨入蜀,66岁再次入蜀,为王建掌书记,后辅佐王建称帝,并终身仕蜀,官至宰相。

韦庄词与温庭筠齐名,二人并称“温韦”,《花间集》收其词48首。其词在内容上与花间派词人相类,多写女性以及男女相思离别,带有花间艳词的类型化风格,但韦庄词也富有强烈的个性色彩。首先是其词情感表达真切深挚,这多因词作中多渗透着自己的情感,让人读其词中所写的男女恋情是以词人自身的经历为基础的。其次,韦庄词多用清疏的笔法直抒胸臆,风格疏朗秀美,语言清新自然,迥异于温庭筠词的密丽浓艳,堪称花间别调。开冯延巳李煜等词家之先声,并影响宋代的晏几道秦观等词人。

影响与发展

南唐词人与花间词

南唐与谯蜀多有商贸、外交与文化方向的交流活动,南唐君主与西蜀君主一样亦雅爱文学与音乐,他们的偏好与趣味影响了两国的交往内容与方式。南唐词人亦崇尚雅词,娱乐消遣的审美趣尚也相类,而文人曲词新作亦被歌女竞相谱曲传唱。因此,随着《花间集》传播到南唐给予南唐词人极大的示范与参考。花间词人创作所择选的题材与抒情的方式多为南唐词人所效仿。此外,南唐词人还模仿花间词人的创作范式,注重曲词的遣词造句、烘托渲染、表现手法与抒情造境等。冯延巳模仿花间词人的创作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以至于后世编纂词集者将他的作品与花间词人的作品混淆而出现张冠李戴的情况。李煜前期词的富艳淫靡与后期词的直抒胸臆,都能见出其对温庭筠韦庄词的借鉴。南唐词人在积极模仿的过程,不断扩大词境,深化意蕴,提高了词品,为北宋词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宋代词人与花间词

北宋初期词人作词与晚唐五代十国一样都是在歌筵酒宴上让歌伎演唱,因此沿袭了花间传统风格,艳情词得到充分的发展。北宋中期由于慢词的兴起,题材与表达方式开始发生变化,但情调与词风保持花间特色。当时的晏几道词可谓独步花间,他发展了五代词绮怨的风貌,又超越花间,体现出极为深厚细腻的主观感情色彩。秦观吸收温词的细腻含蓄与韦词清丽深婉,“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以艳词为表,以婉约为境,形成柔婉清丽淡雅的风格。总体而言,北宋婉约词人继承花间以艳为美,以柔为美的特点,又增加了清丽成分,形成亦庄亦媚的美学格调。

南渡后,豪情词占据主流,描写艳情的花间词作受到批驳,加之雅正词学观意识也使婉约词人对花间的评价发生微妙变化。但花间词善于抒发人心深处幽微的感情与含蓄婉约、柔和细腻的艺术风格依然受当时的词人重视,李清照扬无咎周紫芝等人的词风也仍以缠绵幽婉为主导风格,不出花间一路。因此绮丽柔婉的花间艳词始终充溢词坛并影响着词体创作。南宋雅词派大家吴文英称得上是温庭筠在南宋的衣钵传人,其词情感含蓄蕴藉、语言富艳精工与意象跳跃的特点都可看到温词的影响。加之吴将李商隐的诗歌创作方法用于词体创作,也使他的词在意境上比《花间》更高远,色彩表现也更富有层次。

明代词人与花间词

明朝时期,人们的审美意识偏于俗艳,明代文学观念亦倡导感性化、享乐化与世俗化,受此影响,一些词论家特别强调人与生俱来的性情的重要性,认为男女之情是人情之极,因此,他们认为抒写男女柔情和享乐生活的花间词最能对读者产生“移情夺嗜”的感发功能。在此背景下,轻绮婉约,纤丽灵巧的词章盛行一时。如汤显祖就极为欣赏《花间集》,毛晋更是高度赞扬花间词作。当然,也有人批评花间词的语言、章法与意趣等方面的弊病。但整体而言,人们对花间词极为喜爱,《花间集》得以广泛刊刻流传,甚至成为词人学词的教材,学习花间词者不乏其人。被推为明人第一的杨慎积极提倡花间词风,其艳情词与花间词人创作如出一辙,多歌筵宴席之作,大都以美人或闺怨恋情为题材,词风幽秀柔婉、笔调瑰丽华艳。但杨慎并没有一味地模仿,他将写作对象与自己在思想、人格与情感上对等,使词摆脱花间词的脂粉气,变而为真挚缠绵的情感抒发,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明末词坛香艳之风非常浓烈,一代诗宗兼词坛领袖陈子龙学花间成就最大,影响最大。他与云间派词人发挥花间词丽而则的特点,清除了词坛的庸滥风气,词作既香软绮丽,柔婉深微,又艳而有骨,雅而有致。并将花间词风推向高潮,影响之后的清代词坛数十年。

清代词人与花间词

清代初期,艳词之风依然盛行一时。神韵派领袖人物王士祯虽以诗闻名,但其词可以看作清词中兴的开端。他作词以陈子龙为榜样,恪守“以婉约为正宗”的传统观念,词作多描写男女爱情,风格清切婉丽,情韵幽扬,是对晚唐五代十国词之正宗的回归,也是对“词为艳科”传统的肯定。纳兰性德作词主情致,他喜爱花间词作,认为花间词言情入微,耐人寻味又自然合律。他在对花间词风的细心体会中加以创新,形成了深细幽微,情韵兼胜的独特风格。清中期由浙西词派引领潮流,他们主张寄兴托意于词作中,反对艳词也不慕壮词,却没有否定花间词人的创作。该派代表人物朱彝尊学词即以花间词人为榜样。乾嘉之后,常州词派领航词坛创作,花间词风由“侧艳绮靡”“婉媚香弱”向“深美闳约”“浓郁凄美”过渡。代表人物张惠言在其《词选》中收录温庭筠 词18首,并认为“温庭筠最高,其言深美闳约”。之后周济谭献陈廷焯况周颐等词论家都给予花间词极高的评价。如周济赞赏花间词浑化无痕,陈廷焯认为温庭筠 与韦庄为千古词宗。可见清代词派虽以比兴寄托为作词的法门,但温、韦等花间词人的作品依然是作词典范。

参考资料

韦庄研究.中国知网.2023-01-29